對于顧嘉丹，那個倒霉的相親她再也不想提。
　　 兩天后。
　　 這天下午，嘉丹結完帳，做完報表，無誤后，把一天的票據與報表夾到一起，等上交科里。一天的工作結束了，款箱鎖好了，交接本放在門口的桌子上，等王忠培來簽字。
　　 墻上的表指到下午六點了，不見王忠培的身影，平時五點就來了。
　　 小張把包背好了，小趙的包背上放下了，小趙急著約會，與男朋友兩人約好今天要去上街。她男朋友是營業部的會計于冰，兩人是校友，都來自銀行學校，小趙眉清目秀，個子中等，她上銀行學校分數還差點，她姐夫是銀行學校的校長，特招錄取了。小于從鄉村考上了銀行學校，兩人在學校不是一屆，在學校不認識，來到銀行后才相識相戀。
　　 保衛科小楊，三天兩頭找小張借東西，不是借雨衣，就是借車子，內心看上小張了，小張心里有察覺，只是想多考驗小楊。小張是單親家庭，從小父母離婚，她跟父親生活，妹妹跟著母親，母親再嫁有了弟弟，對她的關照相比少一些；父親心細，為了她，遲遲沒有娶，直到有一天，經家人介紹，一個老姑娘看上他了，他才答應結婚，老姑娘為了打消他的顧慮，承諾不要孩子。
　　 小張深怕走母親的路線，“選錯人”，她謹慎選擇伴侶，遲遲不答應小楊。
　　 張科長與員工總是打成一片，已是中年的張科長，看著入行的年輕人，火速在本行找到另一半，他說：“咱們行的年輕人，都是大智慧，肥水不流外田，資源不外流。福利房快下來了，這下行里省去一半房源，沒有想到，咱們的員工，都有理財基因，為行里省錢，省下的也是掙下的?！睆埧崎L本著做人低調，做事高調的原則，開會的時候，常說：“雖然咱們行的業務，在專業銀行里占優勢，效益可觀，但我們要正視自己的身份，說透徹點咱們與街上賣菜的沒有什么區別，賣菜的是在路邊吆喝賣菜，我們只是比他們環境好一些，有遮風避雨的地方。別把我們的工作看的多么“高大”?？蛻羰俏覀兊纳系?，服務至上，才是根本，客戶來了辦業務不是求著我們來辦，而應該感謝客戶光臨我們這里?！?br />　　 嘉丹對客戶如家人朋友，凡來辦業務的客戶多數是來找她辦理。為此她們網點拿到的獎金總是最多的。前幾天張科長告訴她，新網點選好地址了，正在裝修，新年就要開業，她是新網點備選人。如果不是王忠培來了存款科，這些日子，她又要忙于新網點的籌備中。
　　 嘉丹坐在椅子上看今天的晚報，看上去她很鎮定，今天她沒有迫切盼王忠培，很平靜等著他出現。
　　 “小顧，今天怎么搞的，平時這個時候，小王早接走了咱們的款，今天已經六點了，怎么還不來？”小張坐立不安了，幾次從椅子上起來坐下。
　　 “我也不知道怎么了？來不了，肯定有事，沒事早來了?！奔蔚つ芾斫馔踔遗嗟墓ぷ?，如果不是特殊情況，他一定會早來的。
　　 “你跟小王關系不一般，他沒有跟你說嗎？”小張疑惑的問她。
　　 “我們只是普通同事，沒有你說的那么玄，我怎么能知道今天來晚的原因？”顧嘉丹辯解道。
　　 在三人的等候中，王忠培匆匆來了，來到門口，他看她們沒有發現他，急促地敲門說：“小顧，開門?！?br />　　 小張在門口站著，聽到敲門聲，扭身看到王忠培來了，立即開了門。
　　 小趙把款箱給了王忠培。王忠培拿上款箱在交接本上簽了字，并沒有馬上離開。
　　 “小顧，準備跟我走，今晚省行查庫。還有，我問你們，款箱的錢數，準確嗎？”
　　 “多一點兒。今天有個客戶利息零頭沒有要?！鳖櫦蔚ふf。
　　 “拿出來，庫存不能多一分，不能少一分?！蓖踔遗嗾f得很明確。
　　 “小趙拿款箱鑰匙?！奔蔚ぺs緊吩咐小趙。小趙從抽屜里拿出鑰匙，給了嘉丹。
　　 她麻利地開了款箱，邊開邊說：“小張，看報表庫存數字?！?br />　　 小張拿出報表念了庫存數字。
　　 “需要拿出多少？都是整錢吧！我這有零幣，把這個補進去?！睜I業室的幾個人正在忙碌中，張科長走了進來，看到忙碌的幾個人，他明白他們忙碌的原因，說：“小王給你們吃偏飯吧！”
　　 說著，嘉丹已經鎖好了款箱。
　　 “小顧，拿上款箱鑰匙跟我走?！蓖踔遗嗵嵘峡钕渥叱鰻I業室。嘉丹跟隨其后，臨走吩咐著小張“小張，你和小趙把門鎖好。我先走了?！?br />　　 嘉丹與王忠培，張科長，離開營業室，上了路邊的面包車。
　　 張科長坐在副駕駛的位置。王忠培把款箱放到后備箱，隨后來到車身門前拉開門，說：“小顧，上車?！?br />　　 嘉丹看到車上坐滿了同事，門口有一個空位置，她不知道該不該坐在這個位置，她遲疑著沒有上車。
　　 “就坐這個位置?！蓖踔遗嗵嵝阉T口這個位置。
　　 嘉丹不能猶豫了，上了車，剛坐下，聽到王忠培說：“往里面擠擠，給我騰出位置?！?br />　　 嘉丹只能往里面硬挪了挪，旁邊是另一個網點的負責人小白，小白趕緊把身子挪了挪，騰出一點兒空間，嘉丹看著挪出的空間很小，坐不下王忠培呀，王忠培不顧位置有多大，緊挨著嘉丹坐下了。她感覺很擠，把身子又往里邊擠了擠，感覺稍微好一點兒。王忠培坐下后，身上的溫度嘉丹能感覺到。司機說：“人都接上了吧！”
　　 “都接上了?！蓖踔遗嗷貞?。
　　 “那咱們直接到省行?！彼緳C說著啟動了車，車子行駛到路上，路上正是上下班高峰期，車子開不快。前面是紅燈，車子停了下來，照這個速度，平時十多分鐘的路程，到省行需要幾十分鐘。
　　 張科長打破了車上的寂靜說：“今天快下班，省行突然來了通知，要查庫存。今晚大家需要加班，查完就不早了，家里都沒有事吧！有事提前說，咱們再做安排?！蓖ｎD了一會兒，張科長說，“營業部王主任說了，今晚的加班費。星期一發到手里?！?br />　　 王忠培放低聲音說：“小顧，你擠不擠？如果擠了，我再活動活動?！?br />　　 “不擠，挺好的?！奔蔚せ貞?。雖然有點擠，她不想說出來，她感覺王忠培一定坐著不舒服，還考慮她擠不擠。
　　 “今天是周末，沒有想到上面領導不過周末?！彼緳C馬師傅感慨地說。馬師傅不惑之年，是銀行的老職工，他的崗位是車隊的司機。之前他給省行行長開車，行長退了，退之前，他把小舅子的工作安排進來了，也算沒有白跟行長一場。
　　 “馬師傅，今天有約會了？”張科長調侃他。
　　 “我這歲數還能有約會，有約會就出問題呀！”
　　 “約會也是本事?！?br />　　 “約了會，回去就得跪搓板了?！?br />　　 “馬師傅，聽說嫂子是部門經理，一定不是一般女人?！?br />　　 “再不一般也是女人?！瘪R師傅說的很精辟。
　　 說著車來到了省行機關樓大院。車停好后，王忠培吩咐車上人：“款箱各自拿各家的。一起上財會處，在四樓?！苯又f，“小顧，我拿你的款箱，你跟著我上樓?！?br />　　 參與今天查庫的人員都拿著各自的款箱上了四樓存款處。只有嘉丹輕松地走在王忠培身后。
　　 走在樓梯處，王忠培跟她說：“查完庫，咱們一起出去吃飯?！?br />　　 “好?！奔蔚ふf。
　　 上了四樓，到了存款處，看到是處長親自查庫，處長已經坐在沙發上等候了，看樣子他要親自點錢，網點的員工不相信處長會有點錢功底。
　　 “李處，你會點錢嗎?”一位員工調侃處長，員工以為他只會管理，不會實操。
　　 “什么話，我一來銀行，到出納科學習技能，雖然沒有去比賽，但我是有基本功的?！崩钐幦?，年輕有為，飛行員出身。標準的五官，濃眉大眼，個頭中上等，一身藍色西服，很精神。
　　 李處看著員工打開款箱，首先點的是大面紙紙幣。手法很嫻熟，很到位。茶幾上放著一個木制算盤。點完一把鈔與捆鈔紙標注的數字核對后，接著點小面值紙幣，硬幣放在最后點。一個款箱點完大約用去十多分鐘時間。
　　 今天查庫的范圍是營業部管轄的十個網點，由于網點數量不多，一個多小時的工作量結束了突擊查庫的工作，查庫結果沒有查出大問題，小問題避免不了，現金、重要憑證都是查庫的范圍。有兩家憑證有點問題，做了記錄，回去整改，會上要批評通報，這不是一次普通查庫。
　　 終于在八點半，王忠培處理完手里的工作，可以下班了。
　　 營業部王主任來到查庫現場，跟今天到場的員工說：“司機負責把每個人送到家里?！?br />　　 查庫結束后，大部分員工都沒有讓司機送，年輕人占多數，都有各自的活動，坐車的只有兩三個年齡較大的老員工。
　　 王忠培與嘉丹沒有坐行里的車，兩人早想逃出來，只是礙于王忠培最后的一項工作沒有完，走不了，他要負責把所有款箱送回大庫里。
　　 “咱們先找一個地方吃飯，你說吃什么？還是上次的牛肉面？”王忠培問嘉丹。
　　 “隨便，什么都可以，吃飯不重要，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?！?br />　　 “跟我吃糠咽菜也可以？”
　　 “可以，我還沒吃過糠呢？哪能買到呢？”
　　 從認識王忠培，嘉丹只要一見王忠培，臉上的笑容沒有消失過。她笑起來的樣子很美很可愛。有她陪著，他很得意很興奮。
　　 兩人走在街上，尋找飯店。走到路邊一家裝修古色古香的特色店門口，停下步子。
　　 “這家看起來不錯，鍋盔，你吃嗎？”他問她。
　　 “可以?！眱扇俗吡诉M去。
　　 進了店，一個年輕熱情的女服務生接待他們。
　　 “二位請坐?！眱扇丝吹娇繅τ幸粋€空桌，坐了下來。
　　 “店里有什么特色？”王忠培坐下后問服務生。
　　 “我給你們介紹?！狈丈f，“我們這里有各種鍋盔：有素的、有肉的。肉的分：雞肉、牛肉、豬肉，你們喜歡吃哪種？”服務生是位二十的小女孩，面帶笑容，聲音很溫柔，穿著統一的店服，棕色小西服，打著領結，很別致。
　　 “你要吃哪種？小顧?！蓖踔遗鄦査?。
　　 “隨便，哪種都行！”
　　 “那就各來一個?！?br />　　 “喝什么？”
　　 “有什么喝的？”他問服務員。
　　 “有南瓜稀飯，八寶粽，醪糟?！?br />　　 “我要醪糟?！奔蔚ふf。
　　 “好，我要八寶粥，還有什么？”
　　 “小菜，免費。還有鹵蛋，烤雞腿，雞翅?！?br />　　 “各來一樣?！?br />　　 “還有需要的嗎？”
　　 “你們還有啥？”
　　 “沒有了?！?br />　　 “沒有了就這些吧！”王忠培說。
　　 服務生離開后，嘉丹想起季師傅說的話：“你知道嗎？季師傅的愛人做的醪糟非常好吃，他請我們到他家喝過。聽季師傅說：他和你家是鄰居，季師傅跟我當班的時候，給我講起你小時候，說你姐姐每天喊你回家吃飯，難道你小時候，家人不喊你吃飯，就不回家吃飯了，貪玩忘了吃飯吧！肯定不餓，如果餓了，不用喊你?！?br />　　 “小時候，哪有餓肚子的時候。家里的餅干吃不完。病人總給媽媽送吃的，媽媽是婦產科大夫，經常下鄉，下鄉回來，總能帶回來許多鄉下的特產。爸爸是軍人，小時候爸爸不在家，媽媽怕虧待我和姐姐，總給我們買好多吃的，各種餅干面包我都吃膩了，上次給你的壓縮餅干吃了沒有？”
　　 “吃了?！?br />　　 “好吃嗎？”
　　 “挺好吃的，比我媽媽的飯好吃。我不愛吃媽媽做的飯?！蓖踔遗嗳ミ^老山前線，從前線回來的那天，他的一位戰友踩了地雷了，導致殘疾了，王忠培只要一說起戰友，就很傷心，嘉丹不愿意讓他回憶那些傷心的往事。
　　 “看你這么瘦，每天不吃飯嗎？”王忠培問她。
　　 “吃的很少，三天了，我只吃了一點點?！?br />　　 “那你今天多吃點。以后不會讓你餓著?！蓖踔遗嚓P切地說。
　　 “嫁漢嫁漢穿衣吃飯，以后你就是我的飯票了?！?br />　　 “那沒問題，季師傅還跟你說啥？”王忠培好奇地問她。
　　 “還說他黃埔軍校的事，季師傅是黃埔軍校武漢分校十四期學員。每天就是跟我講他那個時候的故事?！?br />　　 “聽說季師傅這幾天請假會他臺灣的同學了？”
　　 “哦，那段時間，每天讓我看他臺灣同學寄來的信，那個同學上面說到娶了兩個老婆，季師傅一看到這，總是流露出羨慕之光。估計他想，如果去了臺灣，他也是兩個老婆的命。他跟我講，他在他們銀行的時候，有一次去火車站視察活動，火車站領導，把他當成行長，一直接待他，活動快結束的時候，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?！?br />　　 “季師傅挺像領導?！蓖踔遗嗾J可說。
　　 “一口南方口音，有一次聽他打電話，確實挺像領導的。他有一個黃埔軍校的同學，經常來我們營業室，有一天執意要給我買排骨，估計看我太瘦了，他同學帶著我去市場轉了一圈買排骨，偏偏那天幾家肉店的排骨都賣完了，沒有買上，他同學很失望。第二天我問季師傅，我說：你同學昨天怎么那么熱情，堅持要給我買排骨。季師傅說：他同學第二天就飛往昆明了，他兒子把他接走了，他今生再也不會回來了。我才知道他同學執意買排骨的用意，他同學臨走希望給我留個回憶?！?br />　　 服務生把鍋盔端上來了，他們要的種類都上全了。
　　 “你要這么多，你要負責吃?！奔蔚ふf。
　　 “吃不了打包。不都要，怎么知道你喜歡吃哪種？”
　　 “以后咱們去飯店，你莫非都要把飯店所有的菜點了？”
　　 “一次點不完，分次點呀！總不能虧待你了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