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【雅香】瓦弄大捷(散文)
偉人曾說過:我們愛好和平,但以斗爭求和平則和平存,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。
部隊出征前一營營長盧國平從上海探家回來帶來了大白兔奶糖,見到盧叔叔,我們兄妹倆高興的蹦蹦跳跳。盧營長和父親在飯桌上聊起他從上海探親提前歸隊,愛人即將臨產,原本是回上海陪愛上人生產的,可是突然接到部隊緊急命令的電報,命他即刻歸隊。臨別時愛人泣不成聲,苦苦哀求讓他留下等待孩子出生后再走,可是身為一名軍人的他,軍令如山,無條件執行命令是軍人的天職。(就像母親常常說的:官身不由己?。┍R營長接到電報就立刻返回部隊。盡管有千般不舍,萬般無奈,但都擋不住他歸隊的腳步??商崞鸺磳⑴R盆的愛妻,他哽咽了,他們婚后離多聚少,對妻子照顧非常有限,他深感內疚,如今更覺愧對她們母子,妻子生產的生死關頭他不能陪伴,實覺虧欠家人的太多太多了。忠義不能兩全,選擇忠誠于祖國,就必定要舍棄小家,對不起家人孩子。飯桌上錚錚鐵骨的男子漢也落淚了……
與盧營長最后離別的這一幕久久定格在母親眼里,如今提起母親還是會落淚,不停的說可惜,太可惜盧營長哦。
戰爭勝利后,父親回憶起盧營長仍然會痛心疾首,惋惜感嘆:失去了一個好戰友,好兄弟,好搭檔,戰場上可以把后背交給彼此的生死弟兄……父親在回憶錄中寫到:今生再無相逢日,來生還做好兄弟——國平兄弟。
父親回憶:盧營長是在瓦弄地區的32號陣地犧牲的……
瓦弄之戰一營是先前進入32號陣地的,二營緊隨其后,就在二營即將進入前沿陣地時,父親突然聽見有人在嚎啕大哭,撕心裂肺的痛哭,順著哭聲父親看見有人抬著擔架,旁邊跟著盧營長的警衛員,他在放聲痛哭,父親突然感覺不好,急忙跑過去問警衛員方知是盧國平營長犧牲了,父親顫抖著手掀開蒙在營長身上的被單,眼前看見的是如此凄慘的畫面:盧營長半個頭被榴彈削掉……父親憤怒的渾身發抖,發誓必為戰友報仇雪恨。部隊迅速進入陣地投入戰斗,但是激烈的戰斗毫不留情,印軍陣地的地堡不斷飛出榴彈,我軍防不勝防,眼看著自己的戰士一個個倒下,榴彈肆虐。父親更是怒火中燒,恨的咬牙切齒,他一次次沖上戰壕指揮戰斗,想盡快炸毀敵軍地堡,他完全置自己的生死不顧指揮戰斗,警衛員小馬(小馬是營警衛排排長,也是父親的警衛員)一次次撲向父親,嘴里不停的喊著:“營長!營長!小心榴彈,榴彈!”小馬用自己的身體一次次保護著他的營長,一次次舍身撲向他的營長,用自己的生命在守護著他的營長??墒呛懿恍倚●R被敵軍的榴彈片擊中了右腿,鮮血染紅了軍褲,即使這樣他也不放棄對營長的保護,他真的是用生命在保護著他的營長。父親心疼的為他包扎傷口,并強行命令他離開戰場,小馬怎么可能放下他的營長離開戰場,他扎緊傷口,忍著傷痛,繼續守護著營長戰斗。就這樣印軍的地堡一個個被我軍炸毀,剩下最后一個指揮部地堡火力最強勁,榴彈四處飛炸,給父親的部隊進攻帶來更大的難度,在這關鍵時刻,五連的新兵戰士陳代?!陜H二十歲的小兵,剛剛入伍兩年。他自告奮勇去炸地堡,在戰友們的火力掩護下到達了地堡,可是手榴彈扔進地堡就被敵軍扔出來,一次次失敗,陳代福英勇機智,一躍跳上了地堡頂部,把爆破筒從頂部插進地堡,敵軍又一次試圖把爆破筒扔出來,陳代福抱著必死的決心,憑借著平時的戰斗訓練經驗,用胸膛抵住爆破筒,然后拉下了導火索,心里默念著一二三四……翻身一躍滾下地堡,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,爆破筒炸開了,指揮部里的敵軍尸痕飛濺,我軍將士迅速沖向去,父親立刻指揮戰士們快速從土里尋找陳代福,戰士們用雙手挖地找到了陳代?!@個英勇的戰士——活著的黃繼光,全營的驕傲!他為部隊取得勝利掃除了最后的障礙,部隊順利奪下32號陣地,取得了瓦弄戰役的最后勝利!
瓦弄之戰在130師全體將士的浴血奮戰中取得全面勝利。
54軍130師不愧王牌軍的光榮稱號,在東線瓦弄之戰中我軍幾乎全殲印軍王牌部隊11旅,消滅3個營,重創一個營,繳獲軍用物資無數。這場戰斗我軍打出了軍威,打出了國威。瓦弄之戰也成為印軍永遠的噩夢。這是一場摧古拉朽的戰役——瓦弄大捷!
戰爭勝利結束,小馬保護營長的任務圓滿完成,可小馬卻倒在了陣地上。經醫生檢查發現小馬的腿嚴重感染,大部分腿上的肉都被蛆吃光了,父親心痛不已,立刻送小馬去醫院醫治。
部隊回國兩個月后小馬歸隊了,當我們聽見小馬叔叔在門外喊報告時,我和哥哥像往常一樣飛跑著去開門,門打開的瞬間我們驚呆了,小馬叔叔拄著雙拐空著一條褲腿站在我們面前,我們哥倆突然停下了,張著大嘴,瞪著大眼楞楞的看著小馬叔叔,久久不知所措……哇!哇!我們哭了,不知道是害怕還是什么,我們平時最最親愛的小馬叔叔每次來家里都會挨個抱抱我們哥倆,陪我們一起玩耍,今天的小馬叔叔這是怎么了?完全不是原來的小馬叔叔??!
我和哥哥嘴里不停的喊著小馬叔叔,小馬叔叔,卻不知如何是好,我張開的小手不知是想包包還是想摸摸小馬叔叔的腿,哭的傷心欲絕,小馬叔叔就是我們的家人啊。父母看見這一幕也驚呆了,完全沒有想到昨日活蹦亂跳,用生命保護父親的小馬竟然拄著雙拐艱難的站在門口,父親一把抱住小馬泣不成聲,小馬叔叔滿臉淚水的反倒安慰父親:沒事,沒事,營長,我很好,不難過,我們活著就是最好??墒歉绺鐓s抱著小馬叔叔的左腿大哭,嘴里不停的喊著:不要不要啊,我要我的小馬叔叔,我的小馬叔叔.....
哥哥和小馬叔叔的感情最深,平日里他總是跑到營房去找小馬叔叔玩,和他一起訓練,一起吃飯。哥哥也會把自己的小心思和小馬叔叔分享:什么爸爸又訓他了;又挨罰站軍姿了……有好吃的也會帶去給小馬叔叔分享。他不僅僅是父親的警衛員,還是我們的家人,最親最親的家人??!
父親了解了小馬叔叔的身體和工作安排后,親自跑去師里和雅安地方部隊安置辦,為小馬叔叔爭取最好的安排——在雅安城市公園看大門。這是小馬叔叔希望的工作。為了這份工作父親跑了不知多少部門,不知去了多少次,最后終于如愿。臨別時父親請小馬叔叔來家里吃飯為他送別,飯桌上父親摘下自己最最心愛的大羅馬手表戴在了小馬叔叔手上,小馬叔叔見到這一幕淚流滿面,泣不成聲一再推遲說:“不行不行,營長您更需要這快手表,再說也太貴重了”。父親又拿出家里最昂貴的軍毯送給小馬叔叔。不管小馬叔叔怎么推遲,父親執意小馬叔叔必須收下。父親不知道怎么表達這些年來內心對小馬叔叔的感激和愧疚,他不善言辭,卻愛兵至深,他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這份深情。
戰爭已經過去很多年了,可能很多人已經忘記了這場戰爭;或許很多后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這場戰斗;但是母親和我們聊起這場戰役仍然濤濤不絕,記憶猶新……她問我能不能去雅安找找我們的小馬叔叔?
2023年9月3日夜于秦皇島
(原創首發)